凡是在河南禹州新民生村镇银行、开封新东方村镇银行等几家银行存过钱的储户,一律被赋了红码,家门都出不了。
邪门的是,这精准打击的红码,刚开始时只针对河南本地,维权储户一到河南就红,上车回家就绿,想要到银行维权,还得惊动当地防疫部门,到后来很多外地人“人在家中坐,红码天上来”。触目惊心的红码背后,居然有40万储户的400亿存款取不出来了。
6月18号,许昌市公安局发布公告,对“河南新财富集团”立案调查,实控人吕奕被正式曝光在大众面前。
吕奕原本是河南镇平县的一个富二代,29岁时靠建高速路骗取贷款24.7亿,此后便走上了向银行骗贷,再发高利贷的非法生意。
河南红码事件曝光之前,他就已经招摇撞骗了20年。
4月18日,河南5家和安徽2家村镇银行突然发出公告,线上系统开始维护,网银和手机银行暂停服务。
很快,取不出钱的储户急了,开始去找银行理论,围堵银行行长。但几经周转,储户连流水都打印了,最后却一分钱也没拿回来。43岁储户吴兰英,婆婆患了尿毒症需要换肾,好不容易等来了肾源,存在开封新东方村镇银行的190万却一份也取不出来了。
小小的村镇银行,怎么会有这么多储户?
但随着网络理财、小贷兴起,村镇银行找到了自己的赚钱路子。他们先把利率提高,最高的能达到4.9%,堪比理财产品,号召起一大批本地储户。2019年后,P2P暴雷,网络理财、小贷突然就没了,但网络理财需求还是存在。接盘的正是国内互联网大厂旗下的金融平台,京东金融、度小满等。
因为有资质、利率高,村镇银行逐渐跟大平台接上了头,本来的本地存款业务,借助平台流量,挣脱地理束缚,升级到全国范围。一些没有得到大厂青睐的也想赚这笔钱,就自己研发APP、小程序,让储户远程操作。
还有些村镇银行,通过雇佣专业的中间人招揽储户,贴息最高能接近10%,时间久了,越有钱的人越愿意把钱交给他们来打理。根据警方调查,十几家暴雷银行背后,有几十家金融公司,全隶属于一家名叫“新财富集团”的金融公司旗下,创始人吕奕,正是幕后的操盘人。今年年初,银监会副主席蔡鄂生落马,吕奕被拘留配合调查,虽然外界对调查内容无从得知,但他刚从拘留所出来,他就火速注销了新财富集团,并逃往美国。
据警方的最新调查,这400亿中有相当一部分,早就被吕奕转移到了境外。吕奕的黑产帝国,自然也不是一天建成的。
2003年,29岁的吕奕,通过家族关系,拿下了兰尉高速的建设权。通过将公路的30年收费权抵押给银行,吕奕得到了24.7亿元的建设款。
2011年,吕奕用1.16亿元,注册成立了河南新财富集团。通过新财富集团,以及背后的多家空壳公司,吕奕入股国内多家城商行、农商行,进而进行投资、放贷。
暴雷银行的多家股东,其中就有吕奕的子公司“郑州博奥森电器”
吕奕经手的不是一般的贷款,而是高利贷,他先将款项从银行贷出来,再以高息贷给企业,赚取利息差。当时中国房价猛涨,全国各地大小开发商如雨后春笋,烂尾楼也越来越多。为防止房价增长过快,国家对地产商贷款管控严格,很多开发商无法通过合法手段获取银行贷款。为了打通关系,他曾帮郑州银行原副行长乔均安的妻子借了900万元,后来又以息差分成的形式,给乔均安分了2394万元利息。
此后的吕奕就像开了金手指,经手款项数以亿计,利息动不动就飙到10%。为证明自己手眼通天,他还曾放出豪言:“谁不给我贷款,就把谁送进监狱。”帮人找钱的事干多了,吕奕也就成了河南金融圈子里的“财神爷”。2015年,吕奕看上了一处产业“乐城国际”。
乐城国际的董事长林乐平,急需资金周转,向吕奕借高利贷53亿元。乐城国际在石家庄的项目,是承接北京非首都功能的试点工程,非常受石家庄政府重视,还登上过央视。
成功帮助林乐平融资后,吕奕得到信任,入股了乐城项目。2017年4月,林乐平要向石家庄融创借25亿,条件是抵押30%的乐城股票。出于信任,他和吕奕商量,借用他手里的15%乐城股份进行抵押。吕奕抓住机会,爽快答应出借股份,但条件是借出钱后,先让自己周转1年。25亿到吕奕手中,就肉包子打了狗,再也没回到林乐平手里。
被蒙在鼓里的林乐平,甚至将乐城的50%股份都转给了吕奕,帮他向银行贷款35亿。2019年,吕奕偷出乐城公章,伪造文件,导致林乐平被被判19年监禁,随后他就带人强行霸占了乐城办公楼。很快,乐城楼盘烂尾,吕奕却拿着钱全身而退,到现在业主还在维权。
在银行暴雷后,网上有很多疑问,炮火最集中的是:“是吕某等人犯罪、还是几家村镇银行犯罪?”虽然警方还未披露最终的调查结果,但仔细梳理吕奕的行骗20年经历就会发现,被他送进去的重量级保护伞,就至少有4位:
郑州银行副行长乔均安、广州农商行原董事长王继康、恒丰银行董事长的蔡国华、银监会副主席蔡鄂生。
在国内,吕奕自称是“河南古董第一人”:家里有价值6000亿的稀世珍宝,还在国外安排了古董展。他还有一个神秘的“吕氏山庄”,投资5个亿,雇佣的100多名员工,连身份证都要上交。
一位知情人士曾吐露,吕奕让自己信任的员工、同乡担任新财富集团子公司的法人代表、董事长,主要工作就是协助他腾挪股权,向银行骗取贷款:“他们让我开公司当董事长,我觉得不对劲就离职了。”“董事长”们在社交场里活动时,最常用的手段,就是吹牛自己是跨国大富豪吕奕的朋友。为了方便手下把他吹上天,博取信任,吕奕在国外骚操作不断。最近的一次是去年春节,吕奕买下纽约时代广场的一个大屏广告位,带着一群山寨版迪士尼明星,向全球华裔拜年,还预祝冬奥会圆满成功。
纽约时代广场被称为“世界的十字路口”,一年地表人流量就有4.5亿,各大国际巨星都曾在这里选址开演唱会。但就是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,大屏广告却极具性价比,比如2014年的一个15秒广告,每个月只要10万美元。其实自1995年,纽约广场的大屏就被中国品牌攻占了,先是999药业率先摆上自己的logo。
紧接着五粮液、海尔、格力都来过。
张艺兴还把自己过生日的消息投到了大屏上。
吕奕立爱国华裔人设,宣传祖国大好河山,把河南春晚的剪辑视频都挂上去了,也不过是砸了几十万块钱。为了让大屏上的自己够逼格,吕奕还蹭联合国热度,成立了一家新媒体机构“联合国新媒体-久安电视国际传媒集团”,自己当理事长。
他先后到北非小国利比亚,捐钱帮当地政府建设学校,担任慈善大使;到常年分裂的地中海岛国塞浦路斯,捐赠疫情所需医疗设备,受到总统接见嘉奖。
据推测,他的塞浦路斯公民身份,应该就是这时买的,只要买一套200万欧元的新房,再给政府捐15万欧元就行。
这些身份的加持,甚至让他在最艰难的2017年前后,都破格拿到银行贷款,甚至海航的渤海信托都曾帮他提供资金,排忧解难。现在,40万储户苦不堪言,并非他们太好骗,而是吕奕的手段太高明。为了隐藏身份,吕奕的几十家影子公司里,从未出现过自己的名字,取而代之的全是他的各路拥趸,有的挂名董事长,甚至只是新财富集团的一名保安,倒腾股权这类事都是他们干。
吕奕要做的,就是炫富,一出门就开几辆豪车招摇过市,谁见了都觉得他不是一般的财大气粗。